中美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孙长忠

美国劳工部 8 月 2 日公布了 7 月的就业数据。数据显示，美国 7 月非农就业增加 11.4 万人，这是自 2020 年 12 月以来的最低读数，远低于预期的 17.5 万人。6 月数据也下修，从 20.6 万人修正为 17.9 万人。7 月失业率较 6 月上升 0.2 个百分点至 4.3%，创 2021 年 10 月以来最高，高于预期的 4.1%。

新增就业大幅下降，失业率明显上升，引发了一些恐慌情绪，不少分析指出，失业率上升触发了萨姆规则，预示美国经济开始衰退。

萨姆规则是一种由前美联储经济学家克劳迪娅·萨姆提出的经济衰退预测方法。当美国失业率 3 个月移动平均值较过去 12 个月（不含本月）的 3 个月移动平均值低点高出 0.5 个百分点或更多时，表明美国经济已处于衰退或即将进入衰退。在过去 9 次美国经济衰退中，萨姆规则均得到验证。圣路易斯联储 FRED 数据库公布的 7 月“萨姆指数”为 0.53%，超过了 0.5% 的警戒线。

对于经济衰退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直观感受和判断。具体到美国经济，通常而言，如果 GDP 连续两个季度出现负增长，则定义为“技术性”衰退。而正式的全面衰退则由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 (NBER) 认定。NBER 将衰退定义为“多数经济领域内的经济活动连续几个月出现下滑”，但具体的认定指标并不明确，主要包括就业、收入、零售、生产等方面的数据。NBER 的认定通常滞后，有时在衰退结束后才会认定（例如，2020 年 2 月至 4 月的全球新冠疫情引起的短暂衰退）。从各方面数据和实际情况来看，目前美国经济并未出现衰退迹象，但衰退风险依然存在。

具体到 7 月的就业数据，新增就业虽然大幅下降，但仍处于增长状态，且在当前情况下，每月新增就业量约为 10 万人，符合美联储将通胀降至 2% 同时保持良好就业状况的要求。4.3% 的失业率仍处于历史低位，劳动力市场处于供需更加平衡的状态。

深入分析发现，失业率上升主要源于劳动参与率的上升，表明寻找工作的人数增加，而不是裁员导致的工作岗位减少。7 月劳动参与率为 62.7%，较 6 月上升 0.1 个百分点，其中 25 岁至 54 岁主要劳动群体的参与率从 83.7% 升至 84%，是主要贡献因素。再加上移民增加，作为分母的整体劳动力数量增加了 42 万人，导致失业率上升。如果没有劳动参与率的上升，失业率仍将保持在 4.1%。飓风 Beryl 也是影响 7 月就业状况的暂时性因素。7 月因天气临时失业人数增加 24.9 万人，占新增失业人数的 70%。分析预计，随着 8 月天气因素的逆转，就业将有所反弹，失业率将重新回到约 4.1%。

使用失业率来预测经济衰退是一种经验法则。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 7 月 31 日议息会议结束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将其描述为历史上发生的“统计规律”，而不是“告诉你某些事情必然发生的经济规律”。

萨姆认为，经济目前并不处于衰退拐点。疫情过后，劳动力供应的变化（包括近期移民的增加）让萨姆法则高估了劳动力市场的疲软程度。鲍威尔也承认，在新冠疫情期间，许多显而易见的规律被打破，例如倒挂收益率曲线。许多被认为是普遍接受的智慧在这次都没有奏效，因为情况确实非常不寻常。正因如此，美联储官员表示，不会因为单月数据而过度反应。

在分析经济数据时，既要关注静态状况，更要关注动态趋势，既要找出暂时的因素，更要找出趋势性的因素。因为无论多么新的数据都是过去时，重要的是预测未来的发展。萨姆担心的正是事情发展的方向：新增就业在历史上仍然较强劲，但正在下降；失业率处于历史低点，但正在上升。

经济规律表明，一旦失业率趋势性上升，就很容易加速上升，并且很难通过降息等手段在短时间内扭转。今年以来，除个别月份外，美国失业率一直在上升，到7月份已经上升了0.6个百分点。其中，7月份上升了0.2个百分点，幅度最大；8月1日公布的数据显示，截至7月27日当周，初请失业金人数为24.9万人，创近一年以来新高；截至7月20日当周，续请失业金人数为187.7万人，创今年2月以来新高；长期失业（失业超过27周）人数达到了154万人，为2022年2月以来最高。

在收入方面，7月时薪环比上涨0.2%，同比增加3.6%，均比上月下降，说明工资通胀继续降温。7月ISM制造业指数为46.8，连续4个月回落，创8个月新低，也表明经济，特别是制造业走弱。不仅如此，号称“诊断衰退的铜医生”——铜价已远远低于5月份的峰值，油价也在下跌，经济下行是全球性的。这意味着一方面美国通胀将继续下降，另一方面美国经济减速乃至衰退风险不仅出现预警信号，还可能累积起来，因此需要降息加以防范和化解。预计美联储仍将于9月降息25个基点。如果操作得当且无重大意外，就有可能实现美国经济的“软着陆”。